近些年来，汉字简化的功过成了国人关心的话题。从历史上看，汉字发展的总趋势是由繁到简。这是识读的需要，更是书写的需要。20世纪50年代，新中国以政府名义颁行《简化字总表》，作为规范汉字推行，并发布异体字整理表，旨在减少通行汉字的字数。这在五千年文明史上是第一次，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半个多世纪以来，传承字和简体字共同组成的汉字系统，在很好地为使用汉语的人服务，这是不争的事实。存在问题较多的主要是用同音替代方法产生的简化字。同音替代无疑是汉字简化的一种可以采用的手段：一方面，用笔画少的替代笔画多的，可以减少笔画；另一方面，用一个字替代了同音（或音近）的另一个或几个字，可以减少字数。问题主要在于使用同音替代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过宽过滥。

　　汉字是语素-音节文字，它的特点要从两个方面去认识。首先，一个字表示一个音节；其次，除少数联绵字外，一个字表示一个语素。因此，在用同音替代方法简化汉字时，一定不能忽视汉字的表意功能。一般来说，以下几种情况可以用同音替代的方法简化汉字。

　　（1）简化字与繁体字有同源关系，如“朱”与“硃”。“硃砂”即辰砂，因呈红色又名朱砂。以“朱”代“硃”，这种“以一代多”就是恰当而可行的。

　　（2）联绵字，单字没有意义，如“鞦”“韆”分别简化为“秋”“千”。

　　（3）同音替代的字搭配很受限制，或者两个（或几个）字使用语言环境区别明显，很少有交集，基本上没有混淆的可能，如“才（纔，刚才）”与“才（才能）”。

　　违反上述原则，使用同音替代方法简化汉字就会出现过宽过滥的问题，以致影响正常的交际。比如，一个“干”字，同时代表了“干（干戈）（干涉）（干支）”“乾（乾燥）”“幹（幹道）（幹活儿）”2个音3个字共6个语素（未计入古汉语义）。医学术语“干细胞”怎么读？音译外国地名“塔什干”和“巴尔干”怎么读？都成了问题。“你吃牛肉干吗？”这句话里，“干”读ɡān和ɡàn完全是两个意思。用同音替代方法简化汉字过宽过滥，致使错读或产生歧义的现象时有发生，繁简转化特别容易出错，如理发馆的招牌写成“美容美發”，里弄名写成“XX裡”，吉祥语挂件写成“日進鬥金”，“皇后”写成“皇後”更是屡见不鲜。但简化字里一简代多繁的80余组中，容易发生读音错误、理解错误，或在繁简转换时容易出现错误的，只是少数。对这少数字做适当处理，对于完善现行汉字体系是必要的。

　　这种处理可分为3种情况。

　　（1）以原有的笔画少的字替代笔画多的意义不同的另一个（或几个）字的，恢复被替代的繁体字。比如“干”只做“乾”（ɡān）的简化字，“干活儿”“骨干”的“干”恢复为“幹”。

　　（2）一个简化字替代两个不同的繁体字，只做一个字的简化字，另一个恢复繁体字形。如“发”只做“發”的简化字，“头发”的“发”恢复为“髪”。

　　（3）原有的繁体字偏旁或部件已经简化，可以组成新的简化字。比如，“盡”和“儘”是音义不同的两个字，简化成了一个“尽”字。如果“尽管、尽快”的“尽”简化为“侭”，就与“尽力、尽兴”的“尽”形音义都有了区别。

　　有人认为，简化字推行了几十年，已经使用习惯了，遗留的一些问题可以不改了。几十年，在汉字发展史上只是短短的一瞬。从汉字使用者的长远利益考虑，这种小范围局部的“拨乱反正”工作是值得做的。需要做这样调整的字并不多。只要讲清道理，精心研究，按程序审批，这件事是可以做好的。

作者简介

晁继周

中国社会科学院 语言研究所

原文发表于《语言战略研究》202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