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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邓思颖、张凌、谭家明:助词的句法语音特点——以粤语“呢”为例

作者:【摘要】邓思颖、张凌、谭家明:助词的句法语音特点——以粤语“呢”为例 来源:今日语言学 时间: 2023-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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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问题缘起

  普通话和香港粤语(以下简称“粤语”)有相似的句末助词。普通话的“呢”,在粤语说成“呢”。粤语句末和句中“呢”都可以接受,但句末“呢”只用于疑问句,不表示时态,也不表示夸张语气(邓思颖,2015:209-210)。有见及此,本文从句法–语音接口的理论角度出发,集中比较粤语句末和句中“呢”的异同。为此,我们进行了严格控制的语音声学实验,验证疑问句和陈述句“呢”之间的差异。

 

2. 语音实验研究

  为避免不同声调影响观察语调的音高轨迹,在设计实验目标句时,我们使用同声调的字来造句,尤其“呢”在粤语里一般记为高平调(即阴平声)。设计目标句时,所有音节都设计为高平调。实验主干句子设计为“啱啱 P 家姐煲冬瓜汤”(刚刚姐姐煮冬瓜汤)。其中“P”位置插入的是疑问句“呢”和陈述句“呢”,以及其他用作比较和参考的高平调句末助词,如用于陈述句的“啫”和“啰”,以及用于疑问句的“咩”。为了使实验参加者能够更自然地说出句子,而不是生硬地读句子,我们为每题都设立场景,请8名实验参加者根据场景说出目标句,目标句后面也后接一个补充说明的句子,让语境更为自然。在剪切整理实验录音后我们再使用Praat软件(Boersma & Weenink,2018),测得每个音节的基频f0(单位:赫兹)和时长t(单位:秒)的声学数据,再计算平均音高曲线。

  因为目标句是同调句,各音节的音高差异主要体现为语调的影响。实验中几个主干句子的平均音高曲线呈现以下特点:第一,音高曲线受降势音高影响,表现为句子层面的各音节次第下降以及音节层面的略降趋势。第二,句子的整体音高与“啱啱P”(刚刚P)的句类有关,疑问句音高明显比陈述句高。第三,疑问句和陈述句的最大差异体现在P位置。

  若单独把P位置的音高曲线单独抽取出来,便会发现句末“呢”的音高在较高位置,并呈现出略向上升的趋势;而句中“呢”的音高处于较低位置,呈下降趋势。时长方面,同用于疑问句的“呢”较短,而同用于陈述句的“呢”较长。

 

3. 统一的分析

  基于上述实验语音学的证据,我们认为粤语句末和句中“呢”的相同部分是音段层次,即,还有相近的时长,表示焦点(focus)意义;至于差异之处,在于超音段层次,分别由两种语调形成,有明显不同的音高。根据这些现象,我们假设疑问句和陈述句“呢”相同的音段成分,表达焦点,构成“呢”的核心意义。区别这两者的因素,在于超音段成分,不同的语调表达不同的功能,例如疑问、停顿等。

  句末“呢”位于焦点的位置,而高语调则位于回应的位置(见下图)。到了语音层次,高语调就跟“呢”结合在一起,产生出句末“呢”,让句末“呢”表达了说话人对听话人有回应的要求。换言之,这个高语调属于超音段的句末助词。

 

 

  句中“呢”虽属焦点类助词,但句法地位和出现位置跟句末“呢”不同。句中“呢”可以在话段里任何位置出现,不一定在小句之后。句中“呢”出现在跟焦点所在的短语连用,组成下图的“XP”;这个XP以附接(adjunction)的方式,附加在后面的小句YP,XP和YP构成偏正关系,即XP是“偏”,YP是“正”。

 

 

  至于句中“呢”的语调,跟句末“呢”的语调不同,后者是一个超音段句末助词,但前者由偏正结构所决定,而并非一个超音段句末助词。参考Fox, Luke and Nancarrow(2008)的分类,我们认为句中“呢”的语调,由结构决定,属于“句干语调”(utterance body intonation)的组成成分,与张凌(2022)语音实验结果一致。出现在句中位置的助词不显示句末边界特征,而显现短语的韵律边界特征。这样的“呢”出现在中性、非表达式(non-expressive)的话段,并不具有独立的句法位置;至于句末“呢”的语调,则属于“句末语调”(utterance final intonation),表达式话段,有特定的句法位置,属于超音段句末助词。两者的性质不同,通过不同的方式表达。

 

04. 结语

  本文从句法-语音接口的理论角度,比较粤语疑问句末和陈述句中“呢”的异同。根据实验语音学的研究,我们发现这两个“呢”的音高不同,并通过两个“呢”的语音特征进行分析。两个“呢”相同的部分是音段层次,表示焦点意义;至于差异之处,在于超音段层次,分别由两种语调形成。句末语调是一个超音段句末助词,属于音高较高的语调,占有句法位置,跟音段成分结合形成句末“呢”;句干语调由偏正结构决定,并非超音段句末助词,体现为音高较低的语调,不占有句法位置,跟音段成分结合后,形成句中“呢”。

 

 

参考文献

  邓思颖 2015 《粤语语法讲义》,(香港)商务印书馆。

  张凌 2022 《香港粤语带语气词的易位句之语音实验初探》,《语言学论丛》第1期。

  Boersma, Paul, and David Weenink 2018 Praat : Doing phonetics by computer [computer program]. Retrieved from http://www.praat.org/ on 14 March 2018.

  Fox, Anthony, Kang-Kwong Luke(陆镜光), and Owen Nancarrow 2008 Aspects of intonation in Cantonese. 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 36(2), 321-367.

 

作者简介:

  邓思颖教授,香港中文大学中国语言及文学系教授兼系主任,并兼任该校联合书院副院长、中国文化研究所吴多泰中国语文研究中心主任等职务。研究兴趣主要是汉语句法学、汉语方言的理论分析、比较语法学。

 

 

  张凌博士,香港教育大学中国语言学系助理教授,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荣誉文学士课程课程主任,研究领域为实验语音学、方言、二语习得、社会语言学等等,近年来尤其关注声调、语调、韵律节奏、语气词等相关研究。曾在Language and Linguistics、《中国语文》、《语言科学》、《语言学论丛》等中外知名期刊发表论文。

 

 

 

  谭家明先生于香港教育大学取得语文研究文学士学位(一级荣誉),主修中文,曾于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吴多泰中国语文研究中心担任研究助理。研究兴趣为粤语。

 

 

原文刊于《中国语文》202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