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学是研究语言现象的学科，主要研究语言在人类社会中使用、发展、变化和演化等方面的规律和特点。在语言学中，调查研究方法通过对特定的语言对象进行调查和研究，以获取语言使用情况、规律和特点的真实可靠数据，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和作用。通过调查研究积极深入实践，把握历史和文化背景，并在研究过程中优化与创新调查研究方法，才能不断提高语言学的研究质量，从而在语言政策、语言规划、语言治理、语言教学、语言服务、语言保护等方面提供更多支持，作出更大贡献。

积极深入实践

　　调查研究方法是语言学形成和发展的重要支撑。调查研究通过实地调查和研究语言的实际使用情况，能够为语言学研究提供实证语料和数据，以此验证一些理论假设，并为进一步的相关实践工作提供科学依据。回顾中外语言学发展史，可以发现，大多语言学流派的形成和发展，以及重大语言政策的制定，是以大量的实证研究为基础的。

　　18世纪末，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将实证作为语言学研究的基础，走访世界各地进行田野调查，搜寻并确证语言之间的历史联系。20世纪初，博厄斯（Franz Boas）深入研究了印第安语，通过田野调查进行实证研究，分析了印第安语的音位特征，开创了人类语言学。随后，萨丕尔（Edward Sapir）、沃尔夫（Benjamin Lee Whorf）和布龙菲尔德（Leonard Bloomfield）也加入了田野调查的行列。

　　20世纪初，欧美的语言学田野调查方法传入中国。1922年，赵元任在《中国言语字调底实验研究法》中指出，应该用实验方法研究声调。随后，刘复、王力、高华年、袁家骅等语言学家，把田野调查法和实验语音研究相结合，对少数民族语言的微观特征进行描写。1956—1958年，中国开展了近代以来第一次语言大调查，700多名语言工作者奔赴17个省（市、自治区）开展田野调查，确定了语言系属关系，掌握了语言国情。2015—2020年，中国进行了第二次全国性的语言大调查，由4500多名专家学者组成的调查团队走访了1712个调查点，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抢救性调查记录。这让一大批濒危汉语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得到了科学系统的调查和保护，使语言资源保护和利用水平得到全面提升。

　　调查研究方法的重要性，不仅体现于中外语言学发展史上的一脉相承，也体现于语言学各个分支学科上的广泛应用。无论是从微观语言学还是宏观语言学的研究视角来看，调查研究都有着广泛应用。微观语言学涉及语音、语法、语义、语用等语言的多个方面。就语音而言，通过调查研究，我们可以了解不同地区、不同社会群体的语音特点和语音变体。比如，可以探析一些濒危语言的濒危程度及原因，为语言资源保护贡献力量。宏观语言学的调查研究，则可以拓展到应用语言学、社会语言学、心理语言学、比较语言学等多个领域。比如，在应用语言学领域，可以通过调查研究，了解学习者的需求、水平、偏误情况等因素，为语言教学提供更加精准的指导和帮助，改进教育教学和语言服务。在对外汉语教育研究领域，可以通过问卷调查、电话调查、走访调查等方式，对语言要素教学、教学方法和理论、教学策略等进行调查，从而更好地推进对外汉语教学和弘扬中华文化。总之，调查研究方法伴随着语言学发展的方方面面，促进了语言学的繁荣与进步。

　　开展语言学调查研究，不仅要积极深入实践，对语言系统内部各要素间的关系以及社会中的各种外部影响因素进行共时性描写，还要把握语言使用的历史和文化背景，进行历时性分析。

　　语言学的调查研究需要深入实践场景，了解语言使用的情境和特点。通过实践调查获取数据，才能真正了解语言使用的情境和特点的实际情况。随着社会实践活动的不断发展，语言也在不断变化。通过调查研究，可以深入了解当今社会出现的复杂语言现象，从而能够以更为辩证的视角理解语言现象背后的社会因素。因此，在语言调查研究中，要注重数据的真实性和客观性，还要积极探索实践中的新问题，并以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不断探索新的研究方向和方法。比如，在跨境语言田野调查中，为了调查民族语言在不同国家的横向影响因素，需要出境对国外调查对象进行入户语言调查研究，通过开展入户访谈和语言测试等方法深入实地了解两侧国家的社会、人口、地理状况，周边语言、语言生活、语言关系状况，语言接触、语言认同、民族认同状况等，以及这些因素引起的语言变异情况。同时，还要提前综合考虑到语言障碍、调研时长、当地风俗、跨国合作等因素。这样，才能顺利地实地观察所研究语言的状况，认识该语言的社会变异并分析演变规律。相关研究成果可以为构建和谐安宁的边境环境，以及推进国家语言规划和语言文字规范化提供一定的依据和借鉴。

　　语言学调查研究不仅是对语言使用现状的观察和分析，还应把握语言使用的历史和文化背景。语言和社会历史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只有深入了解研究对象的历史、现状以及未来发展趋势，才能提出更加实际可行的理论和方法。比如，在中国满通古斯语言语料数据库建设中，研究者不仅需要利用文献法与田野调查法，对中国满通古斯诸语言逐一进行语音、词汇、语法、语用的描写，还需要从历史比较语言学的视角，历时性地考察满通古斯诸语言，深入了解各语族的个性差异及同源共性。这样，可以彰显满通古斯语族与中原文化的长期交往及其和而不同的相通性，体现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格局。

优化与创新调查方法

　　目前，人类的语言实践活动正面临以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为代表的新兴科技的影响和冲击。研究者需要优化和创新语言学调查方法论，探索语言本质，把握语言发展规律。

　　探索新的语言学调查研究方法，是促进语言强国建设的重要途径。面对新形势、新情况、新问题，语言学的调查研究需要实践创新、抓住机遇，进一步拓展调研渠道、丰富调研手段、创新调研方式，深入把握语言的本质和规律，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和路径。比如，网络调研法已成为一种新的语言学研究方法。该方法通过在网络平台上的问卷调查、在线访谈、数据挖掘等方式进行调查研究。相比传统的调查研究方法，网络调研法具有范围广泛、精准度高、反应迅速、成本低廉等优势。而随着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在语言学研究中的应用越发深入，研究者可以利用新技术对大量调查数据（如文本、音频、图片、视频等）进行辅助性定量分析。此外，还可以将数字技术用于访谈材料的语音识别、分解、标注、筛选、提炼、整理和去粗取精，以进行辅助性定性分析。语言学研究者可以大胆创新调查研究方法，以更好地支持语言学研究。

　　在语言学的调查研究中能否选择合适的方法，已成为影响调查研究质量的重要因素。研究者需要结合研究对象特点和实际情况进行研究方法的选择。比如，在应用语言学研究中，调查研究方法分为量化法、质化法和混合法。量化方法包括调查问卷、结构化访谈和结构化观察法等；质性方法包括个案研究、行动研究、参与式观察法和访谈等；混合方法则是指在某项研究中同时使用量化方法和质化方法，如将问卷调查与访谈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当前存在的一个问题是，在语言学研究中普遍存在重视量化法、轻视质化法的现象。面对这一问题，语言学研究应考虑到不同研究对象、目的和方法的优缺点等多方面因素，采用合适的调查研究方法。比如，对于满通古斯诸语言的研究，综合采用田野调查法或较为合适。在调查过程中，可以采用集体访谈和个人访谈相结合的方式。通过集体访谈，以及同民族、教育、统战、宣传、语言文字等各级有关部门座谈，可以发掘典型案例和有价值的调查线索。根据调查研究目标，可以选择有代表性的语言传承人进行有针对性的个人访谈。根据访谈提纲，结合文献史料进行具体研究，包括非结构访谈、半结构访谈、谱系调查、语言测试等。之后，还可以利用数字化保护手段采集音频和视频数据，使各种调查研究方法相互补充与共同优化。

　　总之，要始终把调查研究作为推进语言学研究的重要途径和手段。新形势赋予了调查研究新的意义，我们要不断加强学习和应用，提高调查研究的科学性、实效性和可靠性，深入研究语言学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为推进语言学研究作出更大贡献。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满通古斯语言语料数据库建设及研究”（18ZDA300）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黑龙江大学满学研究院博士研究生、东北农业大学文理学院讲师；齐齐哈尔医学院国际教育学院助理研究员、黑龙江大学满学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文章转载自“中国社会科学报”2023年8月9日第A04版